无人定义我


【w哥】我们不得不分手的原因

孙芮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从照射到床上,柔柔地笼罩在她的脸上。


有点恍惚,她胡乱瞎想,人在醒来的一霎那几乎就会忘记自己梦见了什么,所以现在孙芮再怎么想努力地回忆起梦里的场景都是一片虚无。算了,她用双手撑起上半身,压了会腿。她习惯同样一个姿势睡觉,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腿容易麻。所以习惯性的在早起的时候做会拉伸。


她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腿上,直到腿开始发热,她重新体会到血液在皮肤深处流动的感觉才又直起身子,怔怔地望着对面楼房的屋檐上停着一只灰绿色的小鸟。


就算是清晨,天依旧是灰灰的,上海的冬天就是这样,像是她们目所能及定范围之内都被灰色给笼罩了,"钢铁巨龙"。她还记得陆婷和她吐槽上海的冬天时用的比喻,不由得笑出来。


原来又到冬天了。虽然是在哈尔滨长大的,但是畏冷好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晨起的时候空气已经可以勾勒出呼吸的形状,她有些受不了,裹紧了外套。冷空气和容易想念某个人的情绪一样容易侵蚀人的神经。


喝完刚出炉的咖啡她的灵魂好像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关于梦境的记忆好像在她的大脑深处浮沉。咖啡的热气化成白褐色的雾气,孙芮喝一口再拿开杯子,水汽就顺势吸附在她的眼镜上。她继续沉默着,好像个机器人一边喝着咖啡一遍用手划拉着ipad的屏幕看助理发给自己的工作安排。


她现在算不算得上事业上的如日中天?


孙芮现阶段的日子过得又快又忙碌,经常前一天还在南美后一周就到了巴黎,她在飞机上积攒的里程数估计已经够她下辈子升舱都没有问题。孙芮想起自己的航空账户还是陆婷给自己登记的,本来两个人互相的密码都是清楚的,能清楚的知道对方这周要飞去什么地方,分手之后孙芮一直没有改过密码,却也没有刻意去了解陆婷的航班路线。


其实按照两个人好友的共同程度再怎么也不至于一年都完全遇不上对方的,孙芮和朋友聚餐时虽然嘴上没提起过,但是确实在心里也同时在嘀咕着。怎么会一次都遇不见呢?为什么就不能装作偶遇的样子扮成多年好友打个招呼呢?


她并不想承认,但是每次在聚会四处张望希望能看见熟悉身影的也是她,即使就是这样,孙芮也依旧没有想好见到陆婷的第一面该说些什么。或者陆婷会说些什么?会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向她展露世界上最可爱的笑脸吗?还是就像陌生人一样只是简单点头示意后擦肩而过?


是因为已经分手一周年多了吗?还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平时明明已经不怎么容易想起来的人,今天就像是获得了通向她大脑深处的钥匙一样?孙芮彻底像是被磨得没了脾气,是因为梦里有陆婷吗?但是她已经记不太清梦里发生了什么了,陆婷总是这样,即使在梦里也是这样,抽身得太冲动,丝毫不会顾及别人的情绪,会不会舍不得。陆婷的神志大概是养了群洄游的鱼群,让她永远不惜疲惫地渴望逆流,去往孙芮和她无法共同到达的永无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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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快分手的那段时间,孙芮好像就已经有了预见性,两个人之间变得越来越精简的语言,多半就是一句"吃了吗?""下班了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现有的生活开始感觉到厌烦的?孙芮好像是在一次全城几乎交通瘫痪的大堵车里,头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情绪。


车里很沉默,她没有选择和平时一样给手机连上车载蓝牙,孙芮在水泄不通的路上被前后堵得动弹不得,手机快没电了,她不敢像平时一样肆无忌惮地在驾驶座上玩手机,陆婷公司今天好像要加班,她在等一条消息,虽然两个人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在同一时间吃上饭,但是她早早就订好了今天要去吃饭的餐厅,预约消息也在昨天就发给了陆婷。


车里的空气好像都是带着些重量的,就算开着空调,可能是堵车的原因,孙芮觉得好像喘不过气一样,期盼着的手机提示音迟迟不来,她索性把窗户打开,可是就连车外的空气好像都是粘稠的,明明已经夏末了,可是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时还带着太阳的余温。


终于前面已经变得小小的车头开始动了起来,孙芮把窗户关上,她决定暂时先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时刻需要紧盯的道路上来,她前几个月才因为追尾换了车前面的保险杠,孙芮可不想再来一次。


她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乏味过。等她回到家的时候,餐厅经理早就打来了好几通电话,最后还是发了短信"对不起,女士,由于已经超过预留时间,您预定的餐桌已经帮您取消了,希望您下次光临。"简单的几句话,却给孙芮带来了不小的打击感。


她几乎立刻将短信切换到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咬牙切齿的打了几个字。"你又把我们的约会给毁了。"手指重重地磕在勾勒着发送的键盘上。陆婷当然没有回,她甚至连昨天孙芮给她发的让她好好吃饭的叮嘱也没有回复。


孙芮也不指望她能看见这条消息并能做出什么悔改,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再看见手机上那条孤零零的消息,想了想还是长按选择了撤回。她因为工作的性质常常一出差就出去好几天,回不了家,所以其实孙芮对于这对关系是带着一些亏欠的心理的,这种心情让她回来的时候想要对陆婷好一点,一般的餐厅或者约会之类是在飞机上就会定好的,之前都是发给陆婷再进行确认,近一年随着陆婷的工作也越来越忙,往往回的只有一句话。


"你看着办。"或者"好的,你到时候直接把地址发给我吧。"甚至像今天,直接不出现了。


孙芮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该责备些什么呢?


在她的想象中,两个人不该是这种关系的,或者说,她头一次遇见的陆婷,给她的也绝对不该是这种印象。她呆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后来觉得头疼得厉害,索性就起身去洗澡了。


还有很多行李没有收拾,衣服也要再用洗涤剂再洗一遍,给陆婷带回上海的来自意大利的杯具都还没有放进餐具柜。孙芮泡进热水里,身体在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和近几个小时的堵车之后才真正放松下来,她索性憋口气让头也沉浸在水里。


眼睛酸酸的,好像也有水流涌出来。


等到陆婷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快睡着了,至少人已经晕乎乎地,感觉已经如坠云间,直到感觉到旁边的床垫随着人的重量慢慢陷了下去,她下意识地靠过去,想把旁边的人搂进怀里,好久没有搂着陆婷睡觉了,孙芮其实很想念一低头就能用鼻尖触碰到陆婷头顶能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的感觉。


只是今天她下意识用手去拉陆婷的时候,陆婷轻轻地躲了过去,“不想洗澡了,脏着呢。”孙芮听见枕边人这么说出口,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又默默缩回自己的被子里,睡意也随着刚刚被子的抖落里泄进来的寒气交互走了大半。孙芮在黑暗中睁开本来就快要闭上的眼睛,陆婷在床的对面背对着她,翻着手机,她因为迎着光根本看不太清屏幕和陆婷脸,只觉得光很刺眼。


孙芮索性也翻过身,将被子拉过头顶。


一切改变好像都从那天开始,那一天孙芮也默认了她和陆婷的关系中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呼啸着凛风的空虚的洞,洞里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随着时日增长,这个洞口一点一点地被拉扯变大,经常突然间孙芮就会觉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地走到了洞边,像个没有囊的中空的果实,被人扔到它该有的归宿,垃圾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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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为止。


她继续咽下一口咖啡,今天晚上有一场朋友的生日派对,孙芮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如果今天工作结束的早的话,她就不麻烦助理去送了,索性就当顺一场晚饭,她边胡乱想着一边去水池冲洗咖啡杯,随便用水冲了一会,就扔进壁橱里,心里痒痒得烦躁,她踢踏着拖鞋又回到卧室换好衣服,胡乱往包里塞着纸巾,车钥匙和耳机之后重重地关上了家里的门。


不会见到陆婷的。等到坐上车她还是在心里重复,一年了都没见到过陆婷的影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碰巧遇见——在两个人都没有那么熟的好友的生日派对?孙芮甚至认为陆婷都没有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


所以等到她晚上匆匆赶到餐厅在包厢的玻璃墙外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几乎呆愣在原地。还是生日宴会的主角看见了她,朝她挥了挥手招呼她进来,孙芮发愣的灵魂好像才回到躯体里面,她在原地跺了跺脚,仓皇地稳住自己的身体,这才踏进宴会厅的大门。


工作结束的早也并不代表这场聚会她来得及时,幸好主角是个乐于交朋友的性格,朋友熙熙攘攘地围绕着整个布置好的包厢两大桌有余,她刻意悄悄地钻进了个不知名的角落放好包,又悄悄去给主角送了礼物。礼物是她一早就挑好的,一对耳环。是她一直很喜欢的小众品牌,其实也不是她一开始喜欢的,而是因为陆婷很喜欢他们家的一个毛衣链,经常搭配着各种毛衣和卫衣搭配。


孙芮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刚和陆婷谈上恋爱,一见面她就想黏在陆婷身上,陆婷常常逃掉一些水课,拉着她去她们学校附近的私人影院窝上一个下午,她的头发因为静电常常和那条银色的毛衣链缴在一起,等到电影放完才发现,陆婷常常因为她滑稽的弯腰解头发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之后索性把那条毛衣链挂在孙芮的脖子上。


“诺,索性给你戴着了,它看起来比起我更喜欢你的头发。”


孙芮这边还在用奇怪的姿势尝试将自己的头发从金属链条的缝隙抽出来,有些不耐烦,想直接揪出来但又怕疼,本来准备抱怨的话语莫名又带了些撒娇的语气:“大哥,你是短头发哎,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啊,快帮我解开啊。”


她那个时候笑着弯腰对孙芮说的话语的腔调,现在好像也萦绕在孙芮的耳边。


“放心啦,哥会帮你解一辈子毛衣链的。”


人好像总对一些奇奇怪怪的约定记得牢靠产生执念,事实是,陆婷根本不会帮孙芮解一辈子的毛衣链,她在来年冬天和陆婷再出去约会的时候,陆婷就变得不喜欢穿毛衣了,更别提再戴上一年前的毛衣链。她悄悄叹了口气,改变不知道是好的习惯还是坏的毛病。时间好像只在孙芮身上留下了痕迹。这才是她最耿耿于怀的。


孙芮又深深地在角落里叹了口气,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香槟和特调,觉得人生滑稽地有些好笑,她在今晚甚至连借酒消愁都做不到。这些带着酒精的饮料一样的气泡水灌进她的胃里,在这个角度连陆婷的背影也看不见,孙芮悬着颗吊着的心,实在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孙芮开始机械地往嘴里送着桌子上的小吃和各种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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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着躲着的时候是必然会被人揪出来的。


孙芮站在酒店卫生间的门口,正好迎面撞见了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陆婷。她看起来刚刚补好妆的样子,眼线上扬,嘴角的口红完美覆盖了唇周。在抬头看见孙芮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谁能明白?孙芮在心底忍不住嘲讽自己,一股子罪恶感突然从自己身体的最深处翻涌起,就仿佛犯了罪被当场捕获的心情,她顿时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主动开口。孙芮感慨,今天要是没来就好了,至少自己还能体面的回家泡个澡放松一下。


在这粘稠的好像停滞住的空气中,陆婷还是先开口的那一方。


“如果你现在有任何想逃跑的举动甚至是心情,我都会把你的联系方式直接拉黑的。”


孙芮用手去摩挲着自己今天出门前戴上的毛衣链—虽然已经不是陆婷送给她的哪个了,原有的毛衣链已经被岁月涂上了铁红色的氧化层,这个是她在中古店淘到的二手,但是保存的很好。原来打算送给陆婷作为出差回家的礼物,只可惜直到分手之后都没有送出去。


说到礼物,孙芮迟钝的脑回路直到现在才跳动了两三下,她5.0视力的一双眼都能看清陆婷手上环着的手表是自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陆婷像是发现了她的视线所在,有点欲盖弥彰地用另一只手遮住那块手表。又别过脸,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什么也没说,孙芮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也许我就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在酒精的催化下,孙芮好像同样影影绰绰地能回忆起自己的午夜的梦境,陆婷的表情,她很久没有见到的熟悉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利落的像是裁纸刀一样的下颌线,抿起来的嘴唇。


她的牙齿是被镇纸压过吗?孙芮迫切地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和幻想,不然怎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呢?她观察着陆婷,像是观察着一个和她生活毫不相关的人,不是朋友,不是前女友,单从孙芮这个人看陆婷这个人的角度去分析,像在做一篇阅读理解。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一小时,陆婷些微地晃了晃她的脖子,这是准备打招呼的端倪嘛?孙芮内心被突如其来的骄傲充斥,她看懂了陆婷。


“我换了份工作,也搬了家…”


“这样啊。”


孙芮随机地从自己的大脑里抽着些词汇来应答,陆婷的语气奇妙地平缓了,好像心里有什么孙芮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被什么滚烫的开水壶熨开了,变得平整,孙芮没有按耐住,眼睛随着习惯,低头直视着陆婷的眼睛。陆婷倒是也没有躲开,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


“我之前有想过给你打个电话的,过年的时候。”她还在说。“我其实可能想试探下你的态度,但是你没有接通,所以我就没有继续打电话了。”


嗯,孙芮记得那个电话,其实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就迟疑了大概两分钟,接或者不接,甚至她还抱有着要惩罚一下陆婷的心情,想着她应该会打过来第二次,可惜手机就响了一次,这又让她犹豫是不是打错了,想了很久都犹豫着没有回拨过去,索性就当作她是打错的情况冷处理了。


陆婷继续说,孙芮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她这么能说的样子,只是太久没听见和看见她这副模样了,“那我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算是什么呢?”一个念头又在心底隐隐约约地发了芽,或许她早就想去找陆婷倾诉了,可是委屈的种子就是没办法去根除,甚至是在听见陆婷这番话之后才真切发了芽。


“孙芮,或许是我们交往的时间太长了,”她听见陆婷叹了口气,“我们太熟悉彼此的生活了,你在和我吵架的时候我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你,可是当你睡着在我旁边闭着眼的时候我又想着要是能和你结婚就好了。你能明白吗?”孙芮现在有些头晕脑胀,就算看着眼前的陆婷,黑裙红唇,像一条美女蛇,甚至好像还会徐徐地吐出一条鲜红的信子。


孙芮想起来,自己和陆婷快分手的那段时间确实经常吵架,不是那种吼得声音多高的那种,而是两个人都选择用了冷着的方式,将问题堆积在一边,知道问题再也堆不下去,她没忍住,主动和陆婷先发了要去聊一聊的消息。


是这样的,孙芮是想点头的,两个人的关系在那段敏感的时间变得矛盾又摇摇欲坠,可是现在呢?她难道不还是在背叛着自己用惯性去思念和爱陆婷嘛?


可是陆婷连名带姓地清楚地将她的名字念了出来的时候,这个名字好像就已经触碰到了她心底的某个开关,让她的泪腺开始发涩,算是难过和委屈嘛?可是眼泪划过嘴角的味道并不咸涩,也绝非是忿恨,眼泪像是此刻带着甜腻的氛围的装饰品。


“我,你先让开。”孙芮此刻实在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涨红着脸,从陆婷和墙之间的缝隙挤进卫生间里,再推门进去的瞬间还不忘回头:


“你要是敢真把我拉黑了试试看。”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边红着眼掉着眼泪一边说这话到底多没有压迫感,但是孙芮就是有信心,此刻的陆婷是她完完全全能看见的陆婷,这点让她稍微觉得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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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孙芮打算吃个饭就跑,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离开这片自己完全不熟的社交圈都可以。她又再灌下一杯特调,思索着逃跑的路线,就在准备摸出手机打给助理谎称自己有工作时,寿星居然悄悄摸到了她旁边。


女生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是去年经常在工作会场遇见的一位签约模特,也是哈尔滨来的,所以也就和孙芮多聊了几句顺利加上了微信。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陆婷所在的杂志社也经常找她拍一些平面广告,这条消息甚至滞后到她在朋友圈发现陆婷也给这位女生点赞了才知道。


她还记得当天回到家用开玩笑的方式去找陆婷撒娇,“哥认识这么多好看的模特万一不喜欢我了怎么办”诸如此类一系列她觉得算是玩笑话范畴之内的话语,直到她重复了四五六七遍,陆婷终于忍受不了“得了昂,得了,你与其烦心别人会不会来诱惑我不如担心担心我们两个会不会你的碎碎念分手吧你。”


寿星坐在一边,一边和孙芮周围的人调笑,一边还不忘和孙芮记得互动。


“三哥你和陆主编认识啊,我都不知道,早知道把你俩排一桌了。”


“哈哈。”孙芮笑着打马虎眼,她属于顶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话说不圆满的时刻就乖乖喝口酒,中国人的酒桌文化中虽然糟粕不少但是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的。她学着寿星刚刚的样子耸了耸肩膀:“也是很早之前认识的,加过微信,而已。”


她刻意将这句话后两个字咬的非常清楚,实际上孙芮连头皮都轻微地发麻了,还好神色还能继续守住。她又往着陆婷那个方向尝试窥伺,试图真的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出来。


“是吗?”寿星显然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孙芮的神色上,她还在同时和隔壁桌的朋友聊着上次商拍遇见

奇葩合作方,一边又扭头回来和孙芮互动:“可是她昨天还刻意问我你今天会不会来哎。”


“哎?”孙芮像是没有听清寿星此刻在说什么,或者说她不敢相信,那句话能是陆婷说出来的。她用着隐约其辞的话语搪塞。


是陷阱吗?一定是陷阱吧。是爱丽丝在仙境里遇见的让她忽然变大小的外表甜美可口的小蛋糕,是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奶酪。


在这美味背后会不会追来一只冷冰冰硬邦邦的铁艺打造的弓箭?


她正坐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继续和寿星聊天,而寿星却好像停在原地等她的回答。孙芮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在身体里,她和寿星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切割出了一个范围。


怎么办?她在心底倒数着,实在不行就说出来吧。


三、二、一…


“聊什么呢?”就在孙芮准备一横心的时刻,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接下来是感受到后面有人抬起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话别聊那么死,都是成年人了还没点什么数吗?我都看上孙大摄影师多久了,就算你今天是寿星也别和我抢啊。”


是熟悉的声音,好像也刻意带了些上海嬷嬷损人的腔调。孙芮突然想笑,原来在这个空间里被步步紧逼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受冬天冷空气影响心情不佳的也不绝对不止她,孙芮垂下头,紧盯着地上瓷砖的缝隙,留给陆婷一片足够酝酿自由发挥的时间。


像她们两从前一样。


陆婷的指尖是凉的,在挥起到达孙芮的肩膀时带起了一阵小小的风,她没顾上回头去看陆婷和她对视,只是在寿星走之后又静默了一会。然后默默拉开了她旁边没有人坐的座椅。


可是陆婷没有去坐,她低下头,不管别人的目光有没有投送到她们两人身上与否,悄悄凑近孙芮的左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又回到原来的桌子那边去了。


孙芮好像听清了,也好像没有听清,因为那句话实在不像是从陆婷的口里能听见的。


她说,对不起。她说,我们重新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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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喜欢陆婷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呢?孙芮在晚上回家的路上仔细想着,时间肯定会给身边的一切画上印记,如果是年轻个六岁的孙芮,她说不定会立马答应和肯定陆婷在酒店门口说的话,现在孙芮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生长出了新的生长防御机制。


就算是陆婷,也不能全部相信。她在后排偷笑,为自己的成长,说白了,喜欢和爱算得上什么?这是可以肆意伤害一个人的理由吗?事实上,给她带来最大挫败感的反而就是她生命中最亲密的人不是吗?


那个时候的喜欢好像被租着的房子里破旧的洗衣机甩干的衣角,不管怎么样,总是还能再挤出些水来,到现在为止,孙芮已经不太能回忆起赤裸裸去爱陆婷的感觉了,她唯一能回忆起的,那会实在是太甜蜜了,明明辛苦的旅程也变成了两个人甜蜜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两个人的回忆,让她的日子发着像秋日的太阳一样耀眼的光,包括那个时候的陆婷,也曾经让她不受控制的发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迅速地伸出双手按住太阳穴,防止一些旧日美好的记忆像是偏头疼一样钻出来闹得她不得安宁,车的后座不知道为什么充斥着残余的香水味和酒味,孙芮把车窗降下来,风就像找到了发泄的口子,直接灌进车厢里,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哭过了,哭完之后孙芮只觉得身体像极了干涸的河床,而此刻的风刮过,更是在她之前风干的脸上又沿着泪痕扯出干裂的刺痛。


“真是一根筋。”前面的正在开车的助理好像发现了她将窗户打开摇了摇头,带着些宠溺的抱怨——她当然自家老板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举动的,所以也没吃惊,就是又悄悄将车窗从前面遥控升了上去,随着最后一丝风带来的凉意,沿着孙芮的鼻腔缠绕到她的神志之间,她好像才看清最初的自己,为了朝陆婷用力地打招呼,为了能让陆婷看见她,用力的挥着双手。以至于之前紧紧攥手里的人生的收获的东西都像脆弱的玻璃制品一样被打碎在地上了。


陆婷,陆婷。她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可以再幸福吗?我们。


但是好像未来的幸福与否和现在的她也没有丝毫的关系了,孙芮强忍住恶心,将手机微信打开,一路翻到消息框的最下面,她这一年都没有删掉和陆婷的聊天记录。


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啊,孙芮在心底重复着,最后一句还是孙芮主动发的要求两个人一起聊一聊,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这么悬浮着飘着也不固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是喝醉了吗?眼前又浮现刚刚见到的陆婷的笑容,口红还是她送给她的那一只,孙芮突然好像又预见了,她不用再硬着头皮,也不会再有一丝打退堂鼓的犹豫,只要她能闭上眼,主动地点开陆婷的头像去发一条消息,往后的一切都仿佛有了预设性的happy ending,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一年的挫折和懊恼都是圣诞节那天将飘未飘下的雪花,只会将两个人的未来衬得更美丽。


她要把自己全副交给自己此时此刻当下最重视的欲望,再需要确定的以后再去冒险就好了。


她借着酒精上头的劲儿,发了一条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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